第二天一大早，二嘎公准备去寨子上周木匠周武二屋里借犁田的家式。一想到昨天周武二坐席搞整他，虽然扇筋归扇筋，但怎么默都觉得打个甩手不好去得，况且还是去借别个家式。二嘎公只好把昨天带回来的粑粑捡了几个搞个盐口袋装起放在大荷包头，给周武二细娃带去，但心里还是舍不得，可谓是忍痛割爱啊！

       在王毛子屋帮忙勒几天，二嘎婆一个人在屋头即要经管养生，又要打扮菜园子实在是忙不过来，特别是屋里那同背时大水牯，吃起来又凶不过，再好的草要是没得半天活路是望不饱滴，二嘎婆那两天只好把牛牵到后头包谷土头去吊起望。特别是立房子那天，二嘎婆打早起来给牛丢了好几棚稻谷草，就过去王毛子屋里走人户吃酒去了，哪晓得稻谷草没窝尿淋过被时瘟点都鸡巴不当吃，各把圈门打跨哒跑出来了，好在坎底脚他幺兄弟媳妇姚凤兰发现了才帮忙邀回来关起，还好没吃到别个屋里园子头滴菜。

       二嘎公回来听说了那几天牛各是吊起望滴，硬过是气来登堂哟，后头包谷土头是死黄泥地，就是怕牛在土头像踩瓦泥一样踩得邦枪硬，先要翻起来，还要用挖锄打泥呸子，少说点要十几个活路才搞得完，给王毛子帮几天忙算是陪大了。

       滑口、枷档、纤索都借来了还是要翻了才得行。吃过早饭，二嘎公一路脚子一路屁，老起滑口牵起他那大水牯就到后头翻土去了，二嘎婆也背其同稀篮背跟到起上坡了，准备去把那块土头滴包谷杆桩桩坎回来引火，也好让二嘎公翻土利索点。

      二嘎公在土头一个劲地都在埋愿二嘎婆，要是只说几句就算了，可一个上午二嘎公都批寡龙寡滴都没停过，二嘎婆也各听得不耐烦哒就架势决二嘎公：“哪个叫你妈批光鸡巴好走人户,日马你出去吃好的喝好的还好耍，我一天在屋里又是猪又不牛啷改经管的过来撒，下回你妈批各人把牛牵起去，老娘没得空经管你那被实批枪壳。”二嘎婆一趟脾气发了后，二嘎公这才松劲下来，几十年都是那些搞头，二嘎婆一般都也没说过他个么子，今天算是真有点惹到二嘎婆哒，想来想去各人又有点不好过，怎么说土还是得翻。

       二嘎公把毛坯翻完放活路回来各打麻子眼了，幸好隔得近，要稍稍远点就又要去扯别个草树上滴稻谷草打起火把才走得拢屋。因为下午太阳没落二嘎婆就把包谷杆桩桩坎完了，早把早地放了活路，也好回去喂猪，煮夜饭。起年纪了窘起腰杆坎包谷杆杆各还是吃亏，二嘎婆今天也各累脑火了，就没等二嘎公一路吃夜饭，在小锅头给二嘎公留了两碗酸菜饭。二嘎公回来烧了两个胡海椒搞起盼蛮才吃完。

      吃完夜饭，二嘎公感觉到腰杆有点痛，洗完脚早早地倒在铺上就睡磕睡。刚睡没得好哈听到外头狗在嘿起咬，原来是东乡溪伍家屋基伍老幺老汉死了，来请二嘎公去唱孝歌。在活龙坪，二嘎公不仅决架出名而且唱孝歌也是数一数二的猫角色，也正因为唱孝歌才好走人户，那怕屋头秧子搭在田坎上，各人有点点病都在屋里哼哼地亲叫唤耐不和（有时候是倚老卖老，整天在屋里装病，等二嘎婆上坡去搞活路），但只要有人来请他唱孝歌翻得的爬起来就去。
 
       二嘎公唱孝歌确实唱得好，在活龙坪，无论那里死人了都是请他当掌鼓师，伍老幺屋也不例外，请的个团转人提得有两个茶食来请二嘎公去当掌鼓师，二嘎公给二嘎婆交盼要去走人户帮忙，二嘎婆心里又有气，但毕竟是别个屋丧事，就怎么也不好说么子。二嘎公背起他那个烂包包，还找了几个空盐口袋，把他那根赖巴赖坷的杵路棍杵起同伍家来请他的那个人一起打同火把急急忙忙的朝伍家屋基那边走去。这一路，二嘎公也没喊腰杆痛。

       二嘎公和伍家扯来扯去也不晓得啷个又还有点亲戚关系，所以伍家请二嘎公不单单是当掌鼓师，丧事的有些规矩二嘎公是内行，亲戚处嘛肥水不落外人田得帮忙安排。

       二嘎公和伍家请的牛栏沟潘家那帮道师先生差不多一起拢滴屋，到屋时只见伍家老老小小都跪在伍老汉床当门烧落气钱送终，锅头的纸灰都还没当燃干净，伍老汉那几个细娃边烧纸边念着伍老汉的生死年月日时和生死的地名：“生者无钱是孤人，死者无钱是孤鬼…”。这是土家风俗，老人过逝时要烧落气钱的原因，随后听到一挂串串火炮声和几个大火炮的声音，伍家老汉朝着西天而去。

       接着伍老幺和他两个哥哥在二嘎公的安排下把伍老汉头发剃干净，脸巴上盖一张火纸，儿媳妇、姑娘等亲人用香柏叶煎的水、白布一尺二给伍老汉抹汗（前后各抹三把），洗澡水洒点点儿在伍老汉那些子孙后代身上（表示继承老人的福份），剩下的洗澡水泼在堂屋中柱脚脚下。再给伍老汉穿上七套衣服裤儿。系上七十二根线（兰、青两色）在裤腰带，头上包同十二尺长的青丝帕，给脚上穿着那双老寿鞋，装在那同大杉木方子头，盖了七床老寿被，盖上方子盖盖停在堂屋高板凳上。
   
       二嘎公和道师先生们分头展开行动，在伍老汉方子前头设案桌，将香插在落气饭上，方子下头点一碗菜油灯、写文书、做灵牌子、灵幡、办包封、打望山钱等。没得好哈就搞起了，这时伍老汉那些儿子儿孙们孝帕都各戴好了。

       平时二嘎公跟潘家道师先生关系还可以,都是称兄道弟的，特别是跟掌坛师潘老大硬是像亲兄弟，以前活龙坪街下头谭老先生是他俩个的保爷,理所当然的以兄弟相称，所以无论那家死人了要唱歌只要请潘老大当掌坛师，潘老大都推荐二嘎公去做掌鼓师。

      帮忙搞完那些七七八八的活路各到下半夜二点多钟了，二嘎公总算搞起了他的正活路，就是开歌唱了。只见他两只手敲锣鼓边，,嘴巴像放炮似的就唱开了：“今晚来到孝家灵桌上哎，不管孝家有没有，端起大碗喝几口哟…”二嘎公边唱边喝酒，喝几口又吃几颗炒黄豆，越唱越起劲，果真不愧是掌鼓师。

       土家人唱孝歌是上一个唱完了下一个接到起来，个把小时一圈人都唱得差不多了。勒时候道师先生潘勇子站在旁边也想去学哈，就挨到二嘎公坐起，勒一轮二嘎公唱完就把鼓传给潘勇子。潘勇子平时在屋头望牛没得么子事的时候就雄唱那些南山百调的，,虽然正式唱孝歌没当搞过，但他这哈这一唱起来还要的，二嘎公及其众人都坚大拇指夸潘勇子唱得好，一歇唱下来他脑壳头装的那些也各唱得差不多了，准备递给下一棒准备唱的周汪二接到起唱，只听到潘勇子使起良心吼了起来：“说不唱哎就不唱，鼓锤递给下一棒哟！”

       二嘎公压根就不晓得潘勇子声单音有那么大，调子高很了差点没接上气，又不好决的，斜起眼睛给潘勇子看几眼，周汪二还笑二嘎公，说这哈遇到对手了。
 
       唱了好几圈，大家都感觉不到累，还越搞越起股。勒时候潘勇子喝了点包谷酒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提出来搞对唱，又过去把掌坛师就是他大伯伯的鼓抱出来。在场唱孝歌的都一起说要得，二嘎公也就依到他们来。

       首先是二嘎公和潘勇子对唱，其实二嘎公唱传统的歌词一般是没得人搞得过他，但说创新，他就搞不赢年轻人。他点都没有想到潘勇子勒时候想搞整哈他，让他丢掌鼓师这个面子。二嘎公抱起鼓就架势唱：“说来对唱我唱耶，唱起歌来气莫歇！，勇子你若接不上，回去要被我来决！”

       勒时候，大家都笑起来了，晓得二嘎公爱款抛，根本就没有把潘勇子放在眼里。

       唱完，潘勇子这边就架势接起来了，他晓得唱传统的东西搞不过二嘎公，想到国人读书滴时候学滴英语还没有忘记完，就想起歪门邪道来：“哪个说我要挨决，今晚唱到下半夜，你一唱完喉咙痛，我唱完哒喊Oh! Ye！！”

       勒么一唱，在场的人都齐式哈哈大笑起来，就等二嘎公浪么接。二嘎公当然笑不起来，脸巴扭得出水，张巴绿眼滴给大家望到起。突然他把鼓给周汪二，说：“他表叔你先来，我去窝泡尿了来。”说完，二嘎公就跋起来跑哒，好久都没有见他回来，后来还是周汪二到处找，发现二嘎公躲在伍家猪圈楼上睡瞌睡，周汪二敷二嘎公说潘勇子勒歇各睡瞌睡去了，二嘎公这才又回去唱完下半夜。
 
       第二天晚上，道师先生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才发现差个香厨师，团转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掌坛师只好叫二嘎公搞香厨师，因为这个活路二嘎公搞得多，那些套头闭起眼睛都背得下来。

       当道场做到打绕关时（也叫穿花），掌坛师那小徒弟潘勇子又搞不来，又只好叫二嘎公带到起搞，左跳三脚右跳两脚，手敲锣鼓二嘎公搞得头头是道,，也各还搞得俏皮，二嘎公可能是走人户时走得有点急，裤腰带没当捆好,跳跳的就各把裤儿跳落了，把那些围观的人硬各搞笑心慌了，就连端灵牌子的伍老幺都差点笑出声来。美中不足的就是二嘎公不会读经书，念经书的时候光张嘴做动作，但没听到声音出来。

       打完绕关，过完奈何桥，做斋，打丧锣鼓这些道场程序活路各要天亮了，道师先生们稍作休息逮了口熬茶，再裹杆顶脑壳烟喝起，就架势开关闭殓，准备闭殓出柩，伍老汉那些儿子儿孙们把方子盖盖打开又悲又哭作最后告别（眼泪不能落到方子头），只见堂坛师潘老大边画符大声舞器地唱道：

              魂兮悠悠莫向东，
              东有大海苍鳞龙。
              魂兮悠悠莫向南，
              南有炎风朱雀拦。
              魂兮悠悠莫向西，
              西有流沙白虎溪。
              魂兮悠悠莫向北，
              北有寒冰玄武穴。
              魂兮悠悠莫向中，
              阴阳两隔事难通，
              亡魂去，路不通，
              随吾华幡进棺中。

       方子封闭完，掌坛师潘老大捉同大鸡公把鸡冠子搞同薄刀砍出血，扯了几匹鸡冠毛巴地方子上，再把火把和两个大碗分别丢出大门口，团转帮忙的就把伍老的方子抬出堂屋停在坝子头，伍家那几个孝子抬着灵牌，扛着灵幡在坝子头给各三亲六戚，亲朋好友跪下，随后管客师周文扯声卖气的说：“各位乡邻，请大家将老人送上山，以后大家有么子事伍老幺几弟兄再一家一家的还，”便扶起孝子，卢成发和周武二两个一个抬一头，在众人的扶持下和伴着火炮声，敲锣打鼓声，萨呐声，四抬一路吹吹打打起伤发架上山，还有几个亲戚在伍家当门十字路口烧一把伍老汉睡过的铺草穿过的烂衣服，沿路边走边丢买路钱。

       方子抬到墓地边上，一个道师先生烧了个包封，就把方子入井，掌坛师潘老大用罗盘定好方向，伍家那些孝子们打开方子，扶正尸体，清理尘渣出外，亲人们再次向遗体告别，然后盖上棺材，由孝子伍老幺跪一只脚在方子上，挖三锄泥巴下坑，把挖锄头往头上向后甩出去，递给二嘎公，随后团转帮忙的一起动手把伍家老汉的坟搞起，二嘎公把坟摆台，望山石砌好了，只见掌坛师手捉一只鸡公边念经边买山，最后插上望山钱，堆好花圈，总算把伍家老汉埋起了。

       早上起伤发架把伍老汉打发上山入土，二嘎公又帮忙把望山石按起，坟摆台也帮忙砌好了，就各要准备回野茶各人把他那块包谷土刹提归一起，别人家丧事，紧到起在别个屋里耍不当像话。就给伍老幺说各人屋里忙得很，还要回去翻土，还说二嘎婆和两个孙娃在屋头准备推点酥粑粑磨子又各坏了没推成，屋头活路多不得空，要不都是亲戚处这回唱孝歌硬各是不得空来。其实二嘎公是故意这样说的，看伍老幺屋会不会给他装些榨包带回去给。伍老幺还是听明白了二嘎公的话。就叫他右客大包小包地给二嘎公装了好几包酥肉粑粑和豆腐果，还有一些扣肉什么的。二嘎公又假装一番客气话说完，雄纠纠地就各回去了。

       在伍家走人户这几天二嘎公收入还不少、香厨师、做道场穿花、搞掌鼓师红包加起来都有它一百好几十块，还加上唱一夜孝歌算两天的工钱，最少收入有三百多块，比他在屋里搞活路划算多了，个把月的烟钱酒钱是搞到手了滴。吃了肉喝了酒，还带了榨包，荷包头又还有了钱，二嘎公一路上边喝烟边呵勒呵嘞滴笑起来，那些烟圈随着笑声消失在树笼笼头。
 
       二嘎公虽然好走人户，但有么子好吃的每回都要给二嘎婆带点点回去，所以每次二嘎公走人户都要带几个空口袋，伍老幺右客又大方，搞它几大包东西给二嘎公带回去，起码够他屋几婆孙吃好几炖，在伍家熬夜没当得么子味口，回各人屋里来二嘎婆把那些菜热起，二嘎公觉得味道还要得，特别那个酥粑粑和豆腐果，一口气逮了十好几个，吃那些扣肉更是大块二块滴齐式往嘴巴头揍，夹杂着口水逮得呼噜呼噜地响。
 
       人起了点年纪逮多很了还是不当得行，睡到半夜阵时二嘎公觉得不好过，一个晚上都没当睡落觉，齐式往矛斯坎坎上跑,，正准备解手又窝不出么子。没睡好哈又想去解手，硬各把二嘎公折磨脑火了哟。早上起来解手时，由于他腰杆上栓的裤腰带是用孙娃不戴了的一条红领巾，又打滴同死疙瘩，人一急就搞慌哒，解了半天都各没解脱，最后才喊二嘎婆拿剪刀来剪开滴，要是二嘎婆来晚一步，二嘎公就窝在裤子头哒。

       二嘎婆也有点气，就架势决二嘎公：“叫你日骂少窝痢点，你又说我不给你窝痢滴，勒哈妈批搞好了撒，你等哈只有去找根葛藤来做裤腰带，两个孙娃躲在猪圈背后偷偷地看都各没挨住笑。嘻嘻哈哈地笑出来了，二嘎公找根刷条子要去打两个孙娃，细娃家脚杆劲好，跋起来就各迢到楼巴折上去了，小猴子儿还嘿嘿地齐式笑，搞得二嘎公一点办法都没得。

      大猴子儿还扯声卖气的吼：“我公窝差点窝把二在裤儿头呢！”这一吼又各被坎底脚幺兄弟媳妇姚凤兰听到了，姚凤兰在野茶村是出了名的包不住话，还喜欢说别个滴空话，不管么子事只要着他听到了就同播了新闻差不多，看来勒哈二嘎公又要被村里人笑话哒。(待续）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