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发刚   信息来源：鄂西民族


    一、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

    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是整个土家族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相对于湖南省的土家族文化研究显得晚些。但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尤其是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和长阳、五峰土家族自治县建立以来，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经过鄂西民族文化人、民族研究机构和湖北民族学院的共同努力，已经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

    鄂西土家族的文化研究大体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在建州前后，即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这个时期，随着鹤峰和来凤土家族自治县、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和长阳、五峰土家族自治县的建立，民族文化研究工作引起了各级党政领导的高度重视，民族文化研究起到了落实民族自治政策的奠基作用。当时主要是围绕民族调查，寻求民族根源，确认民族成分而展开的以民族历史研究为主要内容的调查研究活动。五峰县和鹤峰县的民族工作者联手搜集、整理、编纂的《容美土司史料汇编》及其《续编》和恩施州民委在民族调查、考据基础上编写的《土家族简史》是这个时期具有代表性的成果。这些重要成果以大量的史料证明鄂西土家族的形成过程，证明鄂西地区土家族的客观存在。在《鄂西土家族简史》中，第一次较为系统地阐述了鄂西土家族的族源和羁縻州、土司、封建社会各个时期的社会概况，以及文化艺术、民族语言、宗教信仰、风俗习惯、文物古迹名胜等各个方面，成为鄂西土家族自成体系的第一部史书。《容美土司史料汇编》则成为第一部较为完整详实的土司史料汇编。容美土司的悠久历史，很大程度上折射出整个鄂西土家族的发展历史。这两部重要成果的产生，极大地增强了鄂西土家族的自信心，对于振奋民族精神、增强民族的凝聚力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

    第二个阶段，以全面编修民族史志为主要内容，同时搜集、整理编辑三类民间文化艺术集成。这个时期的研究工作以各县市民族工作者和文化工作者为主体，代表性成果主要有《鄂西少数民族史料辑录》、《鄂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民族志》、《鄂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概况》以及各县市编写的土家族史志。民间文化艺术成果有继《恩施地区民歌集》印行之后，相继出版的《鄂西民间故事》、《鄂西谚语集》以及各县市的民间文化三套集成，近一千万字。完成了鄂西民间舞蹈集成等书稿。民族工作者在编纂民族史志的过程中，发掘了一部分珍贵的民族史料，如《卯洞司志》、《容美纪游》等。《卯洞司志》是目前土家族地区发现的第一部土司志，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及研究价值，《容美纪游》是汉族文人顾彩考察容美土司的客观纪实，为研究容美土司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不可多得的资料。这个时朗，以民族史志编纂为主线的民族文化研究活动的展开，培养和涌现了一批民族文化研究者，焕发了土家族文化工作者的研究热情，逐步展开了一些专题研究，取得了一些重要成果，代表作有胡挠、刘东海著述的《鄂西土司社会概略》、田禾的《鄂西风情录》、廖康清的《鄂西民俗》以及州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辑的《鄂西文化史料专辑》、容美土司文化研究专集等，这些成果对土家族文化研究产生了影响。

    第三个阶段，表现为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异军突起，以湖北民族学院主办的“巴文化研讨会”为开端，逐步由地方民族工作者研究历史文化发展到由湖北民族学院、恩施州民委所设专门的民族研究机构进行重大课题攻关。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尤其是1993年以后，研究者们开展定向的课题研究，逐步形成了以课题攻关为主的研究方式。这种研究一方面使研究工作开始步入了一个自主的、方向明确的研究走势，另一方面，开始出现了专门研究机构和社会研究人士的一种结合。以湖北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机构及其周围的土家族文化研究专家为骨干队伍，有计划地将田野作业、社会调查作为一项基本建设予以规划、部署和落实，取得了一批具有奠基意义的重要成果。

    最重要的是开展了“清江流域土家族文化”、“七里坪年俗文化”、“鄂西傩文化”等田野调查研究工作，搜集了近百种民族文化资料，整理出《神奇的撒尔嗬》、《还坛神》等第一手资料。在取得一系列基础成果之后，着手策划、主编《土家族研究丛书》，作为湖北省政府、省民委、恩施州政府和湖北民族学院主要领导亲自部署和指导的重大课题。全套丛书计划16册，其中9册已于1999年底由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出版，包括《土家族民间文学》（曹毅）、《土家族的传统伦理道德与现代转型》（周兴茂）、《田氏一家言诗评注》（陈湘锋、赵平略）、《土家族文化的发生学阐释》（朱炳祥）、《鄂西傩文化的奇葩——还坛神》（雷翔）、《土家族生死观绝唱——撒尔嗬》（田万振）《鄂西土家族传统情歌》（田发刚）、《土家族口承文化哲学研究》（萧洪恩）、《土家族区域的考古文化》（邓辉）。这是我国第一部对土家族进行全方位系统研究的大型丛书。

    丛书的出版，标志着鄂西地区土家族研究走向成熟，具有里程碑作用。它向社会展示了鄂西地区土家族文化研究的突破性成果，向学术界成功推出了一批土家族文化研究专家，如土家族文人文学《田氏一家言》研究专家陈湘锋、土家族民间文学研究专家曹毅、土家族撒尔嗬研究专家田万振、土家族哲学研究专家萧洪恩以及土家族考古青年专家邓辉等。

    湖北民院还根据自身研究力量的实际，进行了“湖北土家族经济文化研究”、“土家族人文资源调查研究”等课题活动，为深入研究土家族文化打下了新的基础。同时，恩施州民委的研究人员完成了《鄂西土家族传统文化概观》（田发刚、谭笑）等著作，长阳土家族文化研究会和五峰县民委整理出版了《孙家香故事集》、《彭秋潭诗集》、《长阳南曲》、《土家族吹打乐》、《田泰斗诗集》等重要成果。

    为适应土家族文化研究的发展形势，湖北民族学院创办了全国第一家土家族研究学术刊物——《土家学刊》，恩施州民委改《鄂西民族经济》为《鄂西民族》，成为重要的文化研究阵地。湖北民族学院建立了土家族文献中心，恩施州民委建立了“恩施州民族图书资料中心”和“民族书屋”，成为鄂西地区土家族文化研究的资料文库。今年，恩施州民委批准了《恩施自治州民族文化研究工作大纲》，并作出了继续出版“恩施自治州民族研究丛书”的决定，首批出版书目以民族文化古籍整理为重点。湖北民族学院和恩施州民委着手筹建民族风情（博物）馆，以抢救民族民俗文物，成为今后土家族研究的实物基地等等。恩施州民委和州民族研究学会与有关部门合作，利用《恩施日报》的阵地，开办“民族文化人”、“民间绝艺传人”等栏目，为鄂西民族文化人树碑立传，树立鄂西文化人的旗帜。

    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发展到现在，可以说初步形成了以湖北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所、恩施州民族研究所为中心，以专家学者和社会民族工作（研究）者为核心骨干力量，以《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土家学刊》、《鄂西民族》为研究阵地的较为庞大的研究阵营，使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  

    二、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虽然取得了很大成果，但仍然不适应民族地区发展和繁荣民族文化的要求

    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成果的社会意义在于：它对于认识、了解和宣传鄂西土家族，对于认识和了解土家族的文化特色，繁荣民族文化，对于文化研究服务于湖北民族地区的经济文化建设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仍然存在着许多不适应的地方，尤其不适应民族地区发展和繁荣民族文化的要求，主要表现在：

     （一）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的现状仍然不适应土家族作为自治地区主体民族的地位。较之其他少数民族而言，土家族是一个较为特殊的少数民族，是我国百万以上人口的少数民族中惟一不靠边疆的民族。地理条件的闭塞与地处中原而形成的土家汉文化长期交融发展的历史状态，使土家族文化表现出两个鲜明的特征：

    一方面是表现土家族特色的文化事象如清江流域的撒尔嗬、酉水流域的摆手舞、巴山楚水之间独具特色的民间歌谣等，能够较为完整地传承下来；

    另一方面，如制度文化、风俗文化、服饰和饮食文化等又与居住在本土的各兄弟民族的文化交融发展，使土家族民族特色在这些方面表现为不鲜明。随着文化交融日渐现代化，人们往往只注意到民族间共同的文化现象，往往忽视土家族独有的文化事象和内在精神。

    而我们的民族文化研究工作者，对特有的民族文化事象研究缺乏集中突破，失之肤浅，对体现土家族宽怀和开放特点的文化交融现象又阐发不深。这就在客观上造成了他民族甚至包括土家族自身对土家族文化特点认识不深的情况，出现了“土家族和汉族没有什么两样”。“民族区域自治与不自治一个样”的错觉，这显然不适应鄂西地区土家族作为民族自治州、县主体民族的民族特色显现，进而影响到对民族区域自治政策重要性和必要性的认识，影响到党的民族政策的真正落实。

    （二）这种对独特的文化事象的研究集中力量重点突破不够，也不适应鄂西土家族本身灿烂民族文化的实际。应当明确，对独特的民族文化事象的研究应当成为我们土家族文化研究的纲。鄂西土家族文化的研究在广泛全面研究的基础上，由于对突出反映民族文化特点的文化事象研究不深入，本来是民族绝唱的如清江流域撒尔嗬、酉水流域摆手舞、哭嫁歌、民歌以及在文学史上有独特地位的文人文学《田氏一家言》等还没有真正立起来，它们之中所蕴藏的民族精魂没有能够显示力量。这些鲜明的文化事象没有充分地为本民族所运用，没有为其他民族充分了解，就使我们的民族特点的载体作用发挥得不充分，因而这种灿烂还只是一种封闭的灿烂，最多也只能是孤芳自赏。

    （三）民族文化研究有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一段时期的研究多停留在寻根求源的理性研究上，忽视了发扬光大的必要性工作——抓文化建设。我们轻视了把这些特色文化作为资源来开发，文化研究和文化建设之间是一种脱节状态，没有寻求一条很好的路子实现结合，这种状态的存在对于繁荣本民族的特色文化形成一种障碍，我们的研究就成为一种孤立的学术行为，忽略了社会功利性目的。

    三、构建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新格局，注重文化研究与文化建设的结合是土家族文化建设的两个最重要的问题

    鄂西当前的土家族文化研究有诸多方面的不适应，从本质上来说，是与党的十五大所提出的“社会主义应该有繁荣的经济，也应该有繁荣的文化”，“全党必须从社会主义事业兴旺发达和民族振兴的高度，充分认识文化建设的重要性和紧迫性”的总要求不相适应的。基于此，我们必须总结近二十年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的经验，认识到它的不足，着眼于文化研究与文化建设相结合，构建土家族文化研究的新格局，通过文化研究促进文化建设。

    这种新格局应当是，进一步形成研究中心，并实现专家学者和社会力量的结合；以研究鄂西土家族文化个性特色为重点，调整研究方向；寻求文化研究与文化建设相结合的有效途径，推进文化繁荣。

    （一）进一步形成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中心。把湖北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机构和恩施州民族研究所构建为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中心；以《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土家学刊》、《鄂西民族》为核心阵地，团结各界文化人士，形成土家族文化研究阵地。实践证明，没有研究基地和研究中心，没有较高层次的研究阵地，就不可能形成研究工作的群体力量，形成一种整合力，尤其是在研究课题规划、力量部署以及研究重点上通盘运筹，形成一种主流，克服过去研究工作中存在的力量分散、主线不清、重点不明的弱点。湖北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机构和《土家学刊》、《湖北民族学院学报》还应建设成为湘鄂渝黔土家族研究的中心力量和基本阵地，进而促进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的纵深发展，达到土家族地域文化研究与整体文化研究相辅相成的效果。

    （二）以研究鄂西土家族个性特色文化为重点，调整研究方向。土家族文化区别于其他民族的特殊性在于，既有土家族文化共性的特点，又具有地域文化个性的差异性特点，因此，必须在共性文化研究的指导下寻求地域民族文化的个性，又以地域个性特点丰富土家族文化的整体。根据这种特殊性，我们应当在今后一段时期内重点突出在抢救民族文化遗产和地域文化特点的研究上，才能对繁荣本土文化，进而丰富土家族文化乃至中华民族文化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为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应当重新梳理和调整今后的研究方向，一手抓紧抢救民族民间文化遗产，一手抓突出以繁荣本土文化为目的的课题研究。

    第一，下大力气继续整理出版鄂西土家族有影响的文化古籍并加以研究，主要包括：

    （1）鄂西土家族哭嫁歌；（2）鄂西土家族民歌（重点放在五句子情歌）；（3）清江流域撒尔嗬；（4）酉水流域（来凤）摆手舞；（5）鄂西民间竹枝词；（6）土家族大姓有代表性的族谱；（7）《卯洞司志》研究等。

    第二，挖掘整理出版鄂西独有的民间曲艺和传统戏剧作品（包括传人事迹）并开展研究，主要包括：（1）鄂西傩戏；（2）南戏；（3）巴东堂戏；（4）恩施灯戏；（5）鹤峰柳子戏；（6）恩施扬琴；（7）利川小曲；（8）渔鼓与鄂西竹琴；（9）建始丝弦锣鼓等。

    第三，挖掘整理出版鄂西民间舞蹈传统作品，并加以研究，主要包括：（1）摆手舞；（2）八宝铜铃舞；（3）跳丧舞等。

    第四，整理和出版鄂西民间工艺并加以研究，主要包括：（1）装饰美术与建筑工艺；（2）竹编与织锦工艺等。

    第五，修编《鄂西少数民族史料辑录》。

    第六，编写《鄂西土家族文化史》、《鄂西土家族文学史》。

    第七，挖掘整理特色服饰、特色饮食等。

    挖掘整理出版独具特色的传统文化作品，在传人日渐古稀的情况下尤其显得紧迫。这项工作是我们深入研究土家族文化的基础，也是建设与繁荣本土文化的基础。

    （三）寻求文化研究与文化建设相结合的有效途径，是推进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的重要选择。

    第一，组建湖北省民族研究学会鄂西土家族研究分会和土家族文化工作协会，更加紧凑地聚集文化研究和建设力量。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会以湖北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所、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民族研究所、长阳五峰土家族研究会等为主体力量，团结社会各界研究专家。

    第二，由鄂西土家族文化研究分会确定研究大纲，组织筛选和确定课题，制定十年总体规划，做好年度计划，把研究任务协调落实到课题组和个人，并搞好舆论宣传，取得政府资助和社会支持，以利于循序渐进，推进深入，积累和扩大研究成果。

    第三，本着古为今用、推陈出新的原则，着眼于发扬与繁荣本土文化，由民族文化工作部门组织协调，定期开展文化研究专家和文化专业工作者的交流与商讨，确定传统艺术发展创新的攻关项目，并以各县市文艺团体和省民族歌舞团为发掘传统节目以及文化创作的主体力量，民族文化研究会年会和专题研讨会应改变传统办法，吸收地方民族文化工作者参加，并把文化传承和文化创新作为研讨会的重要内容，推动文化艺术创作精品的提高。

    第四，重视传统服饰、传统特色饮食、传统建筑艺术、传统体育的研究工作。通过推进传统服饰商品化和民族学校、民族文艺团体传统服饰的规范化，借以展示其特色风采；根据现代饮食返朴喜素的消费趋向，推进特色饮食社会化；通过各级传统体育运动会推选传统体育项目基地化和群众化，形成本民族的当家项目；通过民族风情走廊建设推进传统建筑艺术普遍化，从各个方面体现本民族特色。

    第五，以《清江》、《土家族文学》为基地推进土家族文学艺术创作，作为培养和宣传本土文学艺术作家的基地。

    通过以上途径，实现文化研究和文化建设的有机结合，使土家族文化研究和文化建设形成崭新的格局，真正把土家族文化作为一种资源，开发它，运用它，使打民族牌真正成为一张文化牌、艺术牌、特色牌，服务于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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